窗外嘰嘰喳喳的人聲讓你厭煩，深思下來其實也沒很多厭煩的情緒，更多是對自己存在的疲憊和厭倦。桌子上亮了兩天兩夜的臺燈不想從床上爬起關掉，面對房間內(nèi)已經(jīng)開始腐爛發(fā)臭的尸體也不想處理，挑挑揀揀地翻開一本主角開頭就被兄弟殺死的，為了消遣去看，到后面得到的卻只有貧瘠和空洞。莫名其妙體悟到悲傷而痛哭，又莫名其妙的暴怒而歇斯底里，冷靜過后卻又像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一樣，只是淡淡的沉默。仿佛身體、精神都被切割成了許多份，許許多多的“你”吞噬“你”殘疾的碎片，長眠、驚醒、昏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言語？她的面容？你已經(jīng)忘得一干二凈。一個神秘的女人，一個妖媚如死亡的女人，一個死去的，只能作為欲望剪影存在的女人?？v使她活著，也只能被迫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記得在不久之前，她還在笑著和你聊天談話，而現(xiàn)在的她只是一具尸體。被他殺死的？被你殺死的？抑或者是她自個死了？沒有人在乎，作為死者的她也失去了言說的權利。一個風流的女人，一個諂媚的女人，一個卑賤的女人——現(xiàn)在你是這般看待她。你不愿意再回想的對話和床上的臟亂，一個個你不愿再數(shù)的男人們，你愛她？或許你只是恨她。你的歇斯底里，是恥辱；你的悲傷，是笑柄。怨毒地詛咒某人死去，并以此成真而感到快樂——現(xiàn)在的你，或許就是如此。她的血肉讓你生厭，她的存在讓你惡心，可你還是咀嚼她的尸體，將她的血肉作為一日三餐，從昨日到現(xiàn)在，從死亡到將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又想起K，這個可笑的男人。你對他感到惡心，卻又因為寂寞與他維持貧瘠的關系。同為殺人犯的他，以及可笑罪犯的你，在你心中你們只是這樣的關系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飯點，K給你端來了食物，冰箱里她的凍肉還有一些，所以今日的你依舊可以食用她的美味。你無聊地問K：“這是什么部位？”K回答你：“她的大腿肉?！蹦愠酝耆饩蛯⑼肟陙G給K洗，你絲毫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。在K洗碗的間隙，你走到浴室里沖了個冷水澡。兩天前她就是在這里死去，依稀的，你似乎還能聞到她留下的血液的味道，讓你感到一種沉悶的憤怒。沖完澡后，你簡單的擦了下頭發(fā)，披了個浴巾就走回房間。剛好，這時候K也將他的碗洗完了，于是你就心安理得的使喚起K給你吹頭發(fā)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，就像當初等待她的血在浴缸里放光一樣無趣。你繼續(xù)撿起那本主角開頭就被兄弟殺死的。“這是你第二次死亡，這沒有什么好驚訝的……”你忽而想起許久之前她就告訴你的故事。故事里的主人公，一個可悲的女人，莫名其妙地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感到愧疚、悔恨。于是她脫光衣物，行走在大街上，只是為了可笑的懺悔，完成她自己自我折磨的語言。在整個過程中，她被傷害，她被欺辱，到后面經(jīng)歷了各種非人的折磨的她，也開始懷疑這樣行為的真實性?？勺詈螅€是執(zhí)拗地繼續(xù)這樣的事情，縱使那個被她殺死被她背叛，永遠包容她唯一愛她的人，根本就不存在?！罢媸且粋€荒謬的故事……”你自言自語道。K問你：“什么荒謬的故事？”于是你便全須全尾地講述給他聽。

        K說：“這像是她的敘事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你轉過頭回答K：“這就是她講述給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，他，它。你愛她，同時你深深地恨她。一個背叛你的女人，一個傷害你的女人，一個折磨你，算計你，權衡利弊下拋棄你的女人。她不愛你，不過現(xiàn)在的你也不關心一個死人的愛。而K？你不關心他。你相信他不會離開你，同時他在你心中的重要性的程度，就算他離去或死去，也無傷大雅。你曾經(jīng)嫉妒過K，嫉妒他得到了她的關注，她的憐憫，不過后面你才發(fā)現(xiàn)對他嫉妒的可笑。你摸了摸發(fā)尾，面帶微笑說：“似乎吹得差不多了?！睂γ娴腒點了點頭，你也緊接著吻了過去。真是荒涼、寂寞、空洞、可笑的關系。你恨且愛著她，而他……？你沒忍住笑出了聲，見到K疑惑的表情，你更加悲傷，面上的笑容卻是絲毫不減。你卷了卷K到肩的卷發(fā)，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：“K你該剪頭發(fā)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之后你叫K拿了把剪刀，對K的頭胡亂剪了一通，你也真的開懷大笑起來。你想，你還是嫉妒K，縱使他是你的狗，是你的奴隸，但你還是嫉妒他。但你又需要他，至少當下，你不想失去他……他的愛讓你安心，讓你覺得戰(zhàn)勝了她，讓你覺得你失敗透頂?shù)囊磺兄辽儆心敲匆欢↑c是值得自豪的。你現(xiàn)在還記得她被你們殺死的那副驚恐、美艷的神情，這讓你更加惡心她。她以為的她的奴隸們背叛了她，殺死她，食用了她，但你卻不感到所謂復仇的快感，不過你也可以欺騙自己現(xiàn)在的心情是快樂的。女人走進診所被小刀活活挖出眼球，男人撕裂女人衣物照鏡子后卻發(fā)現(xiàn)赤身裸體的是自己。未來呢？后續(xù)呢？K和你的故事？你不想要這個作為結局。即使你如饑似渴地需要陪伴，需要可以依偎的港灣，但你的精神和肉體都通通否定了這個結局。K說他愛你，可你不也一樣愛著她。并且因為你的愛，她就這般成了尸體與肉塊。

        你點了根煙，披上她送你的圍巾，沉默的走出這個房子，K的身影也離你越來越遠。你不知道前路何方，你也完全不在乎之后的你。每一刻的你都在當下死去，每一個秒針的變動都有新一個你接替這具肉身。你無時無刻的死，無時無刻的活，就像睡夢后意識的斷層，碎片式的步入獨屬于你的死亡葬禮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想起K曾經(jīng)對你說的話，他說他的愛是真的，可誰的愛又是假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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